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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那年我跟你差不多年纪，很穷，不过是一个黄浦江上打鱼的穷小子而已，无根浮萍，以船为家。

“有一天，她说以后不想跟我住在那条渔船上，不想我们的孩子也在渔船上长大，不想飘荡，她想要一个家。于是我上岸打工，想为她建立一个稳定的家。

“但她等不了，有一天坐在一辆桑塔纳上跟我说分手，她甚至没有下车。

“后来我又回到渔船上打鱼，有一次卖鱼的时候，遇到了现在的老婆，就是那个又肥又丑的泼妇，其实那时候她并没有这么肥。当年她爸在卫生系统当领导，她刚从卫校毕业就分配到了医院，跟她妈去买菜的时候看中了我。

“其实以前我想得很简单，就是想要出人头地，买一辆比桑塔纳更好的车，开到那个女人面前，告诉她，她错了。然后，我为了这个目标可以说是不择手段，加上那女人和她爸爸的帮助，才有了今天的我。

“只是，有了钱之后，我却再也没有见过那个女人。直到遇见李明月，我就把她当成了那个女人。”

我静静听着黄仁东的述说，从惊讶，到黯然，再到陷入沉思。

原来，他是个和我一样被女人为钱所抛弃的**男人，一样地为情所伤，一样地沉沦不可自拔。

不同的是，他走了一条极端的道路，极端到豁出自己的一生，娶一个有钱的丑女人，想以此来报复伤他的女人。

其实，我也曾经想过，和黄仁东一样想方设法地出人头地，然后坐着豪车带着比蓝欣更漂亮的女人，走到蓝欣的面前，告诉她，她错了。

只是，我一直没有付诸于行动，只会一昧地沉沦在香烟和啤酒里假装放浪不羁地欢笑，直到昨天，蓝欣对我说了那番话之后，我才破罐子破摔决定要报复她。

但，此刻我从黄仁东的黯然中忽然想到一个问题，报复她，又能如何？我又能得到什么？改变什么？

什么也改变不了。

只不过是把我和蓝欣这对最熟悉的陌生人，变得更陌生，陌生到老死不相往来，却无法磨灭我心中那道仍会刺痛的伤口。

哪怕蓝欣又因为钱而重回我的怀抱，我仍然永远地失去了她。

想到这，我埋下头，用力地揪着自己的头发。

抬起头的时候，看到黄仁东醉态恍惚地笑着，仿佛在笑那年的不择手段，那张四十多岁却没有太多皱纹的白皙脸上，皱起了几道沟渠，勉强能看出一些岁月的沧桑痕迹。

然后他感慨岁月，转移话题说起他当年打鱼的事，说桌上的四鳃鲈鱼没有当年的好吃，说那盆银鱼炒蛋应该怎么炒才更妙。

这一天，黄仁东没有趾高气昂，因为他喝醉了，像大部分中年人一样，醉酒之后有说不完的故事。

他不爱现在的老婆，甚至二十多年来忍气吞声，比起当初那个女人在他心里扎的那一刀来说，这些都是小意思。